前日里美国逝去了一个有名气的漫画家,我不料爸爸看过之后竟能跟我聊起—这么一个没有读过多少
书的人,曾经和漫画书有过难解的渊源。
二十多年以前,爷爷和奶奶有幸成为中国第一批把江南产品向大西北推销的商人。爸爸言他也不曾去过月台,只是知道爷爷和奶奶走远了、见不到了。他从此过上与他的爷爷奶奶—我的太公及太婆还有我的叔叔相依为命的生活。
从我们家到最近的柳市,不到十分钟的路程要轮渡淌上半个早上。爸爸与我的太公一起,经过了数个小时的颠簸,到了柳市。
爸爸吵闹着要赶去书店,揪住太公的裤腿不松开,才勉强把太公拗过去。
书店里杂物堆得到处是,真正的书少得可怜,已经是柳市唯一一家书店了。店里烟酒混合着五谷杂粮的味道都不妨碍爸爸灵敏的目光。
就那本了。爸爸十分小声地说—没有父母为他撑腰,剩下爱他、给他肩膀的只有两位干不动了、普通话都讲不准的老人。
太公的手里攥着钱,越攥越紧,手心直有汗渗出。他干硬的说不,不行,这本不行。
被爸爸所选中的,是引进自日本的漫画,是只有调皮孩子看的闲书,我的太公也是没有什么进步思想的。爸爸的声音软下去啊,为什么?又挺起来:就这本,我要。倘若奶奶与爷爷在,父亲已被打得出了鼻血,所以他把握这难道的机会,却要为难太公一次,为了他所一心爱的漫画书。
太公失望极了,却还是满口不同意。
爸爸似是观察到太公湿润的干裂的手,有所收敛,可又趴在地上打转,还哭出来:我要,我一定要
太公心软了,只是一本书、一本书,就是这么一本书,引得他无数踌躇。最终,书是买了,父亲远在西北的夙愿难说了了没有。
这本漫画书一直被父亲珍藏,看作是亲情的难得产物,只是像很多东西一样,在时间的流河里迷失了,他至今记得太公那时的手、犹豫的样子,和付款时坚定的眼神。和爷爷奶奶远在他乡时极度的厌恶,抱怨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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