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只是一个重山脚下的小村落,唤作邓村。踏入斑驳的门槛,阳光点亮浮起的几许尘埃,轻抚瓷片,脚踏青石,一砖一瓦和檐上的祥云在阳光下映出藏青的幽光,天井仿佛交错了几百年前的时空。
初到那天傍晚,经过湖畔,有个赤膊的汉子正站在水中捕鱼,见我们便憨厚地一笑,说:你们晚上就可以尝尝我捕的鱼啦,保你们没吃过这么鲜的鱼!我们便饶有兴趣地驻足,看着他在水中忙碌的身影。
许久也不见渔网里跃出一尾鱼,朦胧却滚烫的太阳却已准备潜入水中了,他倒毫不焦躁,把斗笠朝岸上一扔,踏入漫至胸前的湖水,迎着炽热的阳光捋捋渔网,便把它抛向金光闪烁的水面。扯住一角,渔网倏地伸展开,如一条透明的蝠鲼跃向水面,将阳光割成细碎的光影,在那汉子身上变幻着。落水的刹那,渔网的几角先溅起几滴水珠,网还在空中飞扬,他手中似乎神奇地变幻出一只水母,扭动灵敏的身躯一挣,便悠然潜入水中。他也不上岸,扯着渔网烤在烈日下等待着,就像是在享受什么。
悠悠游过四周的,回到湖畔时,他正收网,夕阳也只剩最后一丝光影,水面却依然闪烁着金光。看他竭尽全力地扯起渔网,一阵哗啦的水声后,缠绕在网上的水草怎的跃动了起来?原来里面有好几尾活蹦乱跳的青鱼!他冲我们点了点头,便把鱼一条条装入桶中,两手提回石屋。他眼里荡漾着笑意,但嘴角已无力扬起弧度了。
嘴角回味着青鱼的滋味,竟莫名地为他感到失落:他无暇欣赏夕阳绽放在水中的奇景,只见炽阳如火,青鱼翻腾,水珠溅至嘴边的一丝腥味。到头来,每日的力竭又是为何?
我不解,望着他坐在乡间的一棵老树下,斗笠放在一旁,抽着水烟,怡然自得地凝视着什么。
夜幕下的他渺小得像苍穹一粟,沿着他的视线,石屋,灯火,檐下雕纹,惬意行人。清冷的月光、朱红的灯笼,一片白、一抹红,荡漾在藏青的石砖上,屋外小桥,田间虫鸣,窸窣,窸窣地拂走他脸上的倦意。再往远望是邓村的几幢房,也许那就是他的家吧。我眼中又浮现出骄阳下水边的他,精疲力竭地提起缠满海藻的网间的鱼儿们或许网中的从来不是他的青鱼。他在竭尽全力背负的,其实是他渔网里的家乡吧家乡很沉很沉,但也许那就是为什么疲惫的他凝视着邓村嘴角能扬起满足的笑意吧。
我出神地望着他,他也看到了我。他站起身,伸个懒腰,咧嘴笑了笑,拾起斗笠,大踏步走过小桥,哼着小曲走进了邓村。
漆黑的水面上,一尾青鱼欢快地跃起,翻腾出阵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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