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来对母亲唯一的爱好——泡茶嗤之以鼻。先不论那茶的涩苦滋味,单是慢悠的动作与泡三泡的工序,对行事风风火火的我来说,太过无趣与麻烦。
为什么母亲竟愿耗时间去泡那一小壶茶呢?
一日,我终向母亲问出我的疑惑,她不语,转身取出一套精美的茶具,杯壁勾勒着蜿蜒圆润的线纹,染出朵朵青白的花。我一愣,母亲竟是要教我泡茶。
用开水烫壶,再而温杯,当我从刻着桐木关老枞的盒中仔细挑出一小撮茶叶时,心头已经升起不耐烦的火气。提着水瓶往壶里一倒,我作势就要把茶水倒入杯中,但母亲倏地止住我。
等一等,先把茶冲三泡再喝,这样,香与味才出来。母亲笑着,温声对我说。
第一泡的茶水,暗沉着赭红色携着零散的余渣与漂浮的尘埃流走,茶叶条条,方才显露出略松散的躯干;第二泡茶,颜色明显鲜润起来,我偷尝了一点,味道却苦涩不已
最后一泡茶会是如何呢?我凝神地等待着茶水的流出,原先的浮躁,被一注注水洗去。
我望着,那枯瘠的茶叶,起伏翻腾,渐次舒展开瘪瘦的纹路,变得润泽与饱满,那蜷缩的枝体,旋即绽出柔美的线条,氤氲出浅淡的香,不同于之前的茶水,第三泡的茶色润红,茶味甘甜,前两泡的黯淡似是造就第三泡的成功,仿佛一个平凡的人在挫折接连不断地冲击磨砺后,变得坚韧与伟岸,即使在人生的等待里等来的只有磨难,但等一等,再等一等,足够的风霜终成就了人生这盏茶悠纯的香与悠长的回味。
呡着尾泡淡幽的甘甜,我不禁感概,人若遇挫折,不妨等一等,先别急着放弃,暴雨终有熄灭的一日,雨过后便是天晴,等一等后,便是一个全新的坚韧自我,而那盏人生的茶,终于散出清香。
望着母亲品茶时回味悠长的模样,我想,母亲所享受的不仅是茶香与茶味,还有等一等中的动人之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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