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躲藏。怀疑的目光做了城墙,警戒的大门不会开放,似是笼中困兽一般,我蜷缩在角落里垒着自己的堡垒,可偏偏有那么一股声音如暖风丝丝缕缕穿破防线,让整个春天在冻土上开放。
我和他相见时,隔着一层厚厚的襁褓,他在母亲的怀中熟睡,带着最初的天真和美好,他来到这世上,就像是童话里的孩子,生下来就能得到祝福和赞誉。欣喜的家人将他团团围住,却又似一堵高墙将我隔离在外,我不想承认自己有了弟弟,他本来安静而稚嫩的面孔在我眼里逐渐狰狞起来,将本属于我的幸福和关爱全然夺走。我惊慌失措。
我好讨厌他,讨厌他总穿不整齐的背带裤,手臂上留有母亲手心余温的红绳结,还有他眼睛里那种梦幻般的幸福光晕。我想他也一样讨厌我:蓬乱的头发,藏匿在身后紧紧握着的双拳,厚厚的镜片以及时不时要发出警告的充满敌意的双眼。在他心中,我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恶人!每每想到这里,我的泪腺便隐隐作痛,我本不想这样。
他对上我的目光时后退了一步,又走上前来轻轻试探。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画画吗?他的声音也是甜甜的软软的,棉花糖一样。我却惧怕起来,在他白净的手指触到地上的画笔之前,一副阴沉的表情在我的脸上显现出来,他原本的笑容一时间烟消云散,你别碰。低沉的警告从喉咙中挤出,他缩着手怏怏地退去,紧随而来的自然是长辈的责骂,诸如此类的话语我听了千遍万遍,却止不住恨意滚滚涌来,我反驳着,家人的痛斥连同房门一齐摔在我的脸上。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交战,可等恨怨逐渐退去,一股畏惧和悔恨又没了方向,一时间我又悄然泪下,我不知道要怎样做一位姐姐。他只有四岁,天真烂漫得叫人嫉妒,你无法怪他什么,因为他本就无罪。但是我呢?做出如此恶行的我是多么可憎呢?
夜里我被挤出房门,将他从学校接回家是我唯一能为白天的事情赎罪的机会。他站在不远处,乖巧的像只迷途的羔羊,我认不清自己是牧羊人还是恶狼,只管引他前行,目光扫视着地面,双手又一次习惯性地搭在身后,窘迫不堪。他从身后溜过来,迟疑了一下,一双带有温度的小手钻进了我的手心,小小的,软软的,我一惊,这是一种多么陌生的动作啊!慌乱中我背过头去,干嘛总是粘着我?我试图再次警告他。
我喜欢姐姐。他眨着闪烁着光晕的眼睛,似有星辰落入其中。
我一时失语,张了张嘴,却再也摆不出那副恶狠的面孔,沉默间我感到视线模糊起来,他的手的肌肤有一种奇异的热度,一直烫进我的心里去,使我第一次感到与某个人血脉相连,嵌合得如此亲密妥帖。本就该是这样。
我们明天一起画画吧。我承诺。
我的所有怨恨投入无尽虚空,春光终于不再吝啬造访我的土地,是那句话语轻叩开我的心门,从此宣誓此间希望永存,温暖同在。相握的手,永远不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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