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当蝉声成片响起时,我才觉得,这是一个夏天。
老家的那片树林,总是落满了这聒噪的小东西,大清早就吵得不得了,总是搅了我的好梦。干脆翻身起床,匆匆扒两口饭,就跑去找邻居小孟了。干嘛去?捉蝉。
走过窄窄的土路,就来到了杨树林,旁边是一条清澈的小河潺潺流过。这样的地方,蝉最喜欢了,我们也喜欢。由远到近,蝉声如一曲盛大的交响乐,又似风声雨声,很有些气势。在其中,忽然响起了一个特别的蝉声,初时从草尖掠过树梢,像微风拂过水面,后迅速在高潮处又婉转成一弧弯弯的清丽,留下一串长长的幽怨。
倏地,就想起了爷爷教我背的那句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走到一棵树旁,我扶着小孟的肩膀,一手抓住树干上一个凹进去的缺口,一撑就抓住了更高的粗树枝。扭头一看,离我们近的蝉早已因为大树的撼动以及我们的吵闹吓飞了,唯有一只没有飞走——那是刚从蝉蜕中脱壳而出的,黑色的铠甲还未覆盖,翅膀单薄得还未完全舒展。我如愿把它扣在了瓶子里。带着战利品,我们凯旋而归。
我们认为它们是吃树叶的,便放了片叶子进去,又用塑料袋和橡皮筋封住了瓶口。然后围在那看。这时,爷爷回来了。他一向和善,这次却火冒三丈:放了它!
他说,蝉在地下要等好多年才等来一个夏天,而且只有一个夏天。他瞪着我们说话的样子至今仍记忆犹新,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对生命的悲悯。
后来,那个村子已被高耸的大楼替换,那片树林已修建成了宽阔的停车场,那些小伙伴也追随父母去了不同的城市,就像我一样。
我常常想沿着故乡的路走回去,但是,我深知,我永远无法返回了。纵使我重新站回到那个经纬度,但是我也站不回那个盛夏的早晨了。我只好一遍又一遍地温习那织成片蝉声,仿佛看到一张柔软的网,罩着我童年的欢乐,也启迪着我对生命的初次感知。
“知”又是明朗的蝉声,有点孤单,有点渺远。站在僵硬的柏油路上,我仍旧固执地以为:当蝉声成片响起时,才是一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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