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破黄金万点轻,剪成碧玉叶层层。——李清照
——题记
爷爷家堂前有棵月桂。
记忆中,那棵月桂的样子笨笨的。
月桂的那种笨法倒有点像个紧张害羞的小姑娘,因为紧张而变得笨手笨脚的。因此它总显得那么平常、内敛,小心地藏着,在院中显得那么平常又普通。不过即使冬天再冷,风再萧萧,也还是总有一小部分顽强的叶子在坚持。春天来的时候,它就在那候着,也不曾起过什么大的变化,无非便是不断增加着叶子补回西北风刮走的那部分,再就是绿的更深沉了些。这个样子一直持续到夏天快结束。
俗话说八月桂花香,但是这里的八月其实是农历八月,便是阳历的九月。初秋时分,它便会渐渐蓄力,纵使它的努力小的让人难以发现,但还是可以看到它在不断吸收着逐渐变凉的夜里孕育的露珠,使自己枝干与树叶中的水分不断饱和,以供花朵的需要,这时你看那树叶绿的像快滴出绿色的墨来。走近看,它的叶互生,呈长圆形或长圆状披针形,先叶梢锐且尖,基部呈楔子的形态。值得注意的是叶的边缘如细波起伏,充分的水分又使这波伏更加圆滑饱满。上面暗绿色,下面稍淡,但都绿的沁人心脾。
而它的花就藏在那层层叠叠的绿中央,细小的让人难以察觉,如点点碎金,暗淡轻黄体性柔,那种淡淡的轻柔闲逸的感觉,瞬间让人感到很舒服,加上那香,全身都酥酥的。
今年中秋时抽出时间回去了一趟,那棵月桂却不想竟高出我四尺去了,已经挪到了后院。
仔细一想,六年前下定决心将它救活,并挪到前堂来时,它却只有当时的我一般高。有时候英雄光环冲昏了头脑,总会让人做出一些看似伟大而简单的决定,不巧我当时正是爱心泛滥。夏日炎炎,物业在已有的桂花林中挪来了新的几株月桂,而这株不幸的月桂明显发育不良,长得又矮还没几片叶子,物业的园丁似乎是看不上它,便把它撇在路边,让它自生自灭。年少六七岁,不懂事的我瞬间泛起爱心,想都没想便把它抬回了家。但我从没想过自己如何去养它。二话不说我便先给它浇了两桶水,想都不用想,它那已经卷曲的叶子愈发的颓废了,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之一切,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爷爷恰好下班回家,在危急关头挽救了这一切。他说定帮我救活这棵月桂,我怀着期待与高兴,蹦着跳着去吃饭去了。
饱餐一顿后,我怀着兴高采烈的心去帮助爷爷,可来到后院之后,却发现爷爷晚饭前二话不说就已经着手帮我开始弄了。(爷爷晚上平常不怎么吃正经的晚饭)我心中顿时一阵羞愧,想着自己的事自己却不上心,但是立马又惊喜地被爷爷吸引住了,想着小月桂终于有救了。爷爷借着晦暗的灯光和夏天傍晚的久久不落的残阳,仔细的分辨着一根根根系,粗糙的大手此时甚是灵活,将一根根根轻挑起来,再见缝插指,把根捋顺成一簇簇,并均匀的分开。蓦然间,他抬起头,我正准备转身,我们四目相对,他对我笑笑,呦!一起来。他对我说,以后一起养吧。他又低下头去说。我高兴的点点头。
之后的生活似乎都很美好。月桂树立在堂前,秋天如约而至,而爷爷,也有时会在它开花之际,摘点桂花给大家伙泡茶,中秋的月饼里也能吃到蜂蜜桂花的甜酿。有时候晚上看电视时在餐厅便能老远闻到它那沁人心脾的香气。
那时候不管是我还是生活,真是单纯啊。我还从来不知道爷爷已经患上了肝癌,一年,两年,也有时候,只要他能站起来,他还是会站起来,走过去看看,渐渐地,当他站不了了,坐不了了,躺进了病房里,大家伙的生活也开始忙碌,被各种琐事充斥,我和月桂树也学会了独立,我们不再会想那么需要彼此,见面时只是打个照面,生活越来越没有方向,它长它的,我长我的。家里饭桌上再也没有桂花,家里人也几乎从来不谈爷爷,而我和爷爷也一个月大概只能见上一两面,我只要见面还是会和爷爷说起桂花树,但我总是说的很起兴,而爷爷却似听非听的用一贯只对我慈祥的目光看着我,爷爷不停地被在不同医院间调换
这种抑郁的情绪终于在他走的那一天爆发,那个寒冷的冬夜,我迈着类似庄重而悲伤的步伐,走近堂前,再看看这月桂树,它已是七尺男儿高了,我看着它庞大不少的身躯,不禁有些不知所措,多少时光,多少心血,多少回忆,已从我们的记忆中渐渐褪色、黯淡。
今年中秋再次回到家,百码开外,那沁人心脾的香窜入鼻中,沁入心间,在融入快要被香气凝固了的风中时,眼眶不觉湿润,我知道,那棵在爷爷救护并养育下不断成长的月桂树,又开花了!
爷爷,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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